清明时节倍思亲
天刚蒙蒙亮,檐角就垂下一串雨丝。我推开老屋的雕花木窗,晨雾裹挟着艾草特有的清苦气息扑面而来,巷口传来糍粑杵敲打石臼的咚咚声,一下下地敲,却仿佛敲在人心尖上。
记得外婆总爱在这样的天气挽起藏青布衫的袖口,露出枯枝般的手腕。“伢子,快来帮忙揉面团。” 她招呼我时,鬓角的银丝沾着糯米粉,像落了层新雪。案板上躺着翡翠般的艾草汁,是她天不亮就挎着竹篮去后山采的,露水还凝在叶尖,在朝阳里碎成星星。
我学着外婆的样子将青汁揉进面团,却总把糯米粉溅得到处都是。“慢些儿,这青团要像裹住春天似的。”外婆粗糙的手掌覆住我的手背,掌纹里藏着艾草染就的绿意。蒸笼腾起白雾时,她总要拣出最大最圆的青团,用油纸包好塞给我:“供在牌位前,告诉祖先们艾草又抽新芽了。”
去年清明前夕,外婆在艾草香里悄悄走了。出殡那日春雨绵绵,灵堂前的供桌上摆着青团,油纸洇开深一块浅一块的绿。我摸着尚有余温的蒸笼,忽然想起她最后教我的那首童谣:“清明前后,种瓜点豆,艾草青青,故人相望……”
今晨去后山扫墓,我特意带上了新制的青团。外婆的坟前蕨草初生,碑上的水珠不知是雨是泪。我轻轻掰开青团,碧色黏软的糕体里裹着豆沙芯,甜得发苦。山风掠过松林,恍惚听见沙沙的絮语,像是外婆在云端哼唱那首未完的童谣。
下山时雨停了,山涧浮着零落的桃花瓣。我挎着空竹篮,忽然懂得有些离别不必说再见,就像艾草年年萌发,思念会在每个春天泛青。
广肇学校 中一上 彭俊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