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布

金边河的风总带着湄公河特有的潮气，祖母的樟木箱底压着三块水布。靛蓝染的棉布上，金线绣的凤凰在月光下舒展尾羽，小时候的我总疑心，那些凤凰会不会在深夜飞出箱笼，到黑暗的夜空中打转。

“水布要裹三层才吉利。”祖母边教我用水布包头，边念叨着古训。她的手指在布褶间翻飞，水布从额角垂落肩头。那年泼水节，整条街道上飘着各色水布，有人用橙红相间的布裹住襁褓中的婴儿，卖花少女将玫红水布斜系在腰际，老僧的土黄水布沾着菩提叶碎影。

我在塔布隆寺初遇小胡时，她正在给舞者整理水布。那些薄如蝉翼的水布在阿普萨拉雕像前飘摇，恍若千年前的丝绸复活。他教我辨认传统纹样：“莲花瓣要数到第八片才圆满，凤凰的尾羽必须朝向东方。”去年在暹粒夜市，我看见年轻人把水布裁成窄条编手链。霓虹灯下，荧光绿的布条与金线缠绕，像吴哥窟藤蔓重新生长。

中文老师告诉我们“传统要活着。”老师给我们展示了一条改良水布，真丝面料印着摩托与佛塔的混搭图案，她手机屏保是阿普萨拉舞者戴着水布头饰的自拍，背景是正在修复的巴戎寺。

昨夜我梦见祖母的樟木箱自动弹开，凤凰水布化作流光溢彩的河。沿岸柬埔寨女子以水布裹身，劳作、祭祀、起舞，布匹上的莲花在月光下依次绽放。柬埔寨水布一定能承载着柬埔寨人民的希望与祝福，永远流传下去。

广肇学校  中二上 杨如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