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从高原来:送水节里的东部山林记——记我在蒙多基里与拉达那基里的旅程

民生学校广西侨办外派教师 邓毅

十一月的风,吹过湄公河,带着节日的回响。那时正值柬埔寨的送水节,暹粒的河灯闪烁着虔诚,金边的人潮汹涌如海。而我,带着一颗想暂时远离喧嚣的心,悄然上路,去了东部的山林,成了一个听风读雨、追光入林的行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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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林的早晨

第一站是蒙多基里。这里海拔比其他地方都高,空气清冽,林木苍翠。天刚亮,雾就轻轻笼罩住山丘,好像整座世界都被悄悄地关在一只玻璃罐里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香,混合着树木的清新气息,让人感到无比惬意。我站在高处看远山,雾气轻盈如梦,林间小鸟低吟,仿佛一场专为我举办的小型送水节音乐会。

山路的另一边,是早起劳作的高棉人。一个小女孩光着脚在屋前追着鸡跑,笑声清脆得像打在玻璃上的雨滴。旁边的老妇坐在竹编篮前,抬头望我一眼,笑着点了点头。那一刻,我觉得我们之间并没有语言的距离。山林的风,替我问候了她,她的微笑,替她回答了我。这微笑,是一种超越语言的温暖,浓缩了整个村庄许多淳朴的故事。

我继续前行,一辆皮卡从尘土飞扬的小路驶过,卷起的风擦过我的裤脚,带着一丝温热的木头香气。这里的早晨,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宁静。不是寂静,而是一种温柔的、不打扰任何生命的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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赤红与碧绿之间

蒙多基里的土是红的,深沉的红,像烧透了的砖,又像沉默的火焰。这样的红土路两旁,长着毫不吝啬地绿着的树。每一棵都像是站在山崖边的守护者,默默地守护着来往的人,却从不出声。
我们走了一段红土路,鞋子和裤脚都被染上了厚重的颜色。我并不想拍掉那些尘土,它们像是旅途印在我身上的记号,让我记得自己来过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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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得见水的声音

中午前,我们抵达一处瀑布。溪水从高处奔涌而下,拍打着岩石,溅起细碎的白沫。那声音,在林间回响着,像是大自然给送水节准备的颂歌。

我脱了鞋,踩进水里。水很凉,脚底像被什么温柔的东西托住。同行的朋友在树阴下休息,我则一个人走到瀑布近前,闭上眼,什么都不想。只是听那水,从远方来,从山中来,从节日的某个起点,一直流向更远的岁月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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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往拉达那基里

出了蒙多基里,路越走越窄,越走越绿。进入拉达那基里的路上,我看到更多的是未被触碰的自然。成片的橡胶林在阳光下泛着银白的光,那些整齐排列的树干之间,藏着小鸟、山风和不知名的声音。

车子驶入省界的时候,天色忽然变得沉静。不是阴天,也不是将雨,只是那种在热带山林特有的安静:万物都在呼吸,但谁都不说话。风像是被谁捧着,轻轻送过来一段又一段,透着泥土和水汽的香。

同行的人渐渐都不说话了。我靠在窗边,看着风景一格一格退去,就像打开一本旧书,每一页都写着“陌生而熟悉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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靠近水的村庄

下午,我们抵达了一个小村。屋子是高脚的,木头颜色深得像陈年的茶。孩子们正在河边玩水,有人捧起一把泼向空中,有人潜入水中又咕噜咕噜地笑着冒出来。那个下午,整个村庄都沉浸在送水节的水意里。

一位老奶奶在门口坐着,手里摇着一把棕榈叶编的小扇子。我试着用蹩足的柬语和她打招呼,她听懂了,笑着给我倒了一杯凉茶。我接过来,一饮而尽,那茶有点苦,却也带着一丝从山里来的甜。
这杯茶,成了我记忆里最安静的节日礼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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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灯之外的夜

晚上,村民们在一块空地上聚集,点起火把与小灯。与金边、暹粒的热闹不同,这里的送水节不喧哗,不张扬,甚至没有太多仪式感。只有几盏水灯,被小孩子用树枝送入溪流,慢慢漂走,像星星落进了河的梦里。

我们坐在火堆边,有人弹着弦乐,有人唱着歌,歌词是我听不懂的语言,却像风一样,穿过了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。

那一夜,山里很静。虫鸣偶尔响起,又很快归于寂寥。我靠在木屋的栏杆上,看着远处的灯一点点熄灭,像旅途中擦身而过的温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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